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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头脑的樊笼

走出头脑的樊笼

走路对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事了。小时候家境不宽裕,到哪里都尽量用走的,常常从城市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。走得不过瘾,我还训练长跑。到了美国后,我最喜欢的活动也莫过于登山远足。所以,当我听说走路是修行的根本法门时,不禁有些疑惑:我走路也不算少了,可也没见自己有什么修为啊,但我还是去走了。
  这一走才发现自己原来不会走路。

  首先让我大吃一惊的是我根本没办法保持连续地走路。我不是说一个、两个小时的事,十步之内就不行了,头脑开始溜号,想东想西,根本忘了走路这回事。如果说人是由身心两大部分组成的话,我的心已经不在了,那当然不能算是我在走路了。我想方设法保持知道自己在走路,可是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都逃脱不了在十步之内被打败的厄运。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,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很有自主力的人,没想到在走路这么简单的事情上都做不得主,那平时到底是谁在做主?

  有此体悟后我就不敢对走路等闲视之了,每天尽量找时间去走路。可一开始常常走得焦头烂额。原因是我已经太习惯用头脑了,我不知道除了思想之外,我的生命还能以其它什么形式存在。我没办法直接去感觉我的脚,也没办法简单地享受走路。头脑一直喋喋不休,不是评论这个,就是探讨那个,根本没在走路。但是当我想要让头脑安静下来时,情况就更糟糕,因为那个想要安静的念头制造了更大的不安静,于是各种想法在头脑里打混战,天下大乱。这个阶段的走路就像是有人好久没有腿了,现在总算重新接上了一条,可神经、肌肉什么的都还没长好,怎么使都不对劲,踉踉跄跄,免为其难。还好有师父、同修在一旁搀着、扶着。

  说也奇妙,走着走着变化就发生了。我注意到我能比较全然地走路了,一步就是一步,实实在在,简简单单,在这简单的一步一步中有真实生命的喜悦。而头脑则像是清晨的街道,不知道昨天的车水马龙都跑到哪里去了。这是最不可思议的事,我还以为我永远逃不出头脑矛盾两难的樊笼呢。

  湖面上的水波平静后,深层的暗流就开始显现。当我不再被粗大的想法带得团团转时,我发现我一直是被潜在的意识支使着:其中之一是强烈的目的性。我一直想要找到些什么,找到未开发的能力,生命的宝藏;想要达成些什么,达成各种境界,终极的成就。它鞭策着我苦苦追寻,不得休息,也让我一叶障目不见森林。这又是让我大吃一惊的事,原来我的跋涉让我不能到达,我的找寻让我不能得到。

  修行,修正行走,这个词真是造得再恰当不过。通过走路我发现自己的无知,通过走路我学习行菩提道,通过走路我知道没有地方要去,没有目的要达成。虽然没有地方要去,却仍须走路不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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